回忆刚来温哥华的日子之寂寞的心
去郊外爬山游玩总是自由快乐的,但现实也必须面对,那就是对新环境的适应。解决生计倒不是什么大问题,只要放下身段,不怕苦,不怕累,总能混口饭吃。不肯屈尊而死撑着也不愿打地工,到最后家底耗尽,不得不向现实低头,或者实在不愿如此混下去,高不成也低不就,只好打道回府的新移民多的是。早知今日,何必当初呢!这样封闭的心态我倒没有,因为我从来也没有把自个当回事,不要说在这个完全陌生的地方,即便在国内,我又是谁呢?在这里,语言又不通,两眼一抹黑,哪条路都搞不清楚的情况下,能奢求什么样的好工作?落地后不久,两三星期以后吧,便在Downtown,靠近Stanly Park附近的一家中餐馆找到一份帮厨工。所谓帮厨干的就是切菜洗碗之类的活。当餐馆老板递给我一件工作服让我换上时,尽管是预料之中的事情,但内心还是涌现出一股很强烈的落差感!堪比“一入侯门深似海,从此萧郎是路人”的悲凉!
餐馆工确实很累,切菜,切肉,到后来学着炒菜,做面食等等,几乎没有闲的时候。刚开始手生,难免受伤流血。每小时只挣八块钱,是法定的最低工资。加上一些小费,一个月能有个一千六七百的收入。在我最初拿到工钱的时候,确确实实感到手里拿着的是真正的血汗钱!
在我以前的印象里,好像海外华工在餐馆打工很艰辛。如果说这种艰辛仅仅是指体力上的疲惫和消耗的话,一般人都能应付,更多的应该是指生活方面的寂寞,无助,以及远离亲人故土的感觉。我算是亲身体验了这样的“艰辛”,身体上的苦和累其实不算什么,要说心情苦闷也谈不上,甚至工作的过程中心情还是快乐的,嘴上不时哼着小曲,因为那种落寂是内心深处的,你只有独处或是夜深人静时才能体会到。
在某种程度上来说,餐馆反而变成了避风港,因为只有在这里才能有所交流,才能变得有点活力,并且在劳动的同时,能感到充实些,暂且忘却困扰和烦恼。一出餐馆,就真的没人会认识你了。想聊天的话,你手里的电话也不知道打给谁,没有人可打!你甚至连自己是否存在都会产生怀疑。
餐馆离风景秀丽的斯坦利公园不远,去Lost Lagoon湖边也不过五分钟。我在中餐和晚餐间隔的一个多小时的时间里,总是会坐在湖边的长椅上看着成群的野鸟发呆,或是去斯坦利公园里散步。景色美得让人感觉不真实,我总是幻想着身边有往日的朋友相陪伴,一起享受这样的美景,也只有这样,才能够提醒自己此时此刻在干什么。我经常会在没人的地方自言自语,海水多蓝啊!那条船真漂亮等等!实在是太寂寞了!独处的时候也有好处,那就是有更多的时间反省和清理自我。很多过去了的事情变得清晰起来,哪些事情做对了,哪些事情做错了;谁欠我的,我又欠谁的等等,杜撰着将来怎么样弥补。
除了寂寞,有的时候心里也着急。因为我已经是一把年纪了,来到这个陌生地地方从零开始,什么时候才能混出头啊!我曾经问工友老王,他当时移民已经七八年了,餐馆伙计里面英语最好,大学毕业,女朋友是日本人,也是我们中间最能干和最善于交际的一个人。我问,照这样干下去,要到何年何月才能过上比较安定的日子呢,就是有房有车,可以外出度假,就像一般的老外那样。他回答说,最少十年,而且要夫妻两个人一起努力才行!听了这样的话,可想而知我是怎样的一种心情了,迷茫加绝望!当时的我,不仅孤身一人,而且除了餐馆,工厂的工作外,不知道还有什么别的好的出路!
那的确是一段“艰辛”的岁月,一段蜕皮的过程,凤凰孽磐也不过如此吧!曾经写过一篇东西叫《出国梦》,讲述的是当时怎样的一种感受:
出国梦、出国梦,出国之前是梦,出国之后依旧是梦!恍恍惚惚,晃晃悠悠,不知哪里是根!洛基山景色是美,可没有垃圾、没有喧闹,仿佛壮丽的画而已;维多利亚让人陶醉,但更多的是陌生的感觉;焰火激动人心、同志自豪日出彩,也仅仅是看看热闹,似乎与己无关!你只是看客,就像是在梦里。像看电影,他们说啥?你听不懂。夜晚的空车中,疲惫的你半眯着眼打盹,周围都是迷迷蒙蒙的面孔,有的像是卡通里的角色,只听见含含糊糊的声音,不知道在说啥,隐隐约约听出了几个单词,但到站了,你也就把车里一切抛在脑后了,走进昏黑的站外,就像从一个梦中进入到另一个梦里!
没有了嗲声嗲气的电话、也没有了亲热后那种极度困乏的感觉;没有了肌肤的接触,也更没有了“醋劲”,也没人在乎你,来来往往的美人你也不关心!这本来是一个证明,证明你活在这个世上的啊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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